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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你我本來不是同一個國度的子民,卻在讀這首詩時,變成同

一個國度的子民。你拿出你的城市,我拿出我的鄉鎮,居然

像拼圖一樣,拼成了一張可以通行的地圖。

 

2

你我登山而去,讓書冊留在屋裡,讓斜陽平躺在窗口桌上,

讓門開了又關,關了又開,卻無人應聲。你我都未返回。

 

3

你我各自孤獨,各自藏匿在各自的冬雪之中,互相看不見,

因為一看見,就會露出各種色彩,而且會愈來愈多,塗染著

對方,看誰先把對方塗成了春天。

 

4

你我想看很遠的地方,只有一個辦法,就是登上對方的身體

,玩著反覆向上翻轉的疊疊樂遊戲,前一秒你登上我的肩,

後一秒我登上你的額,才會看到很遠且很小的世界。

 

5

你我同住同行,是同志,也非同志,是單,也是雙。你我合

體合形,是本尊,也是分身,是實,也是虛。你我寫的詩一

齊競逐,一齊排比,是分,也是合。

 

6

你我的身體個別捲放在不同的蓆子裡,然後一個寄往陌生的

空間,一個寄往遙遠的時間。沒有誰知道將來誰會被打開,

像打開一卷人物畫,誰會是依然楚楚動人。

 

7

你我用指尖相觸,通電,訊息如顫慄的閃光,給予瞬間的明

白,隨後即是黑暗的降臨,有極靜之雷,有無形之雨,還有

你我兩人之間氾濫的洪水。

 

8

你我相繫,以吊橋的形式,懸於風和風之間。季節更迭,風

的方向迴轉,你我只得隨著風解散吊橋的架構,形式變為錯

亂,難以相迎,難以相送。

 

9

你我都被「野曠天低樹」的文字意象所震撼,然後終生繪著

那一片曠野,你從畫紙的右端進入,筆畫蜿蜒,我從左端進

入,水墨淋漓,卻從未相遇,從未停止親近的想望。

 

10

你我已無意分辨「荒謬的悲哀」和「悲哀的荒謬」有什麼不

同,正如先有雞或是先有蛋的爭執,雖然把這些寫入是詩裡

的大忌,但你我仍然願意在最抒情的意象裡冒犯。

 

11

你我陷入色彩的變幻中,髮先浸染變灰變白變紅變綠,而身

體失去形狀,只有色彩流動如江水,緩緩,下沉。你最後帶

著紅色躍出,我則選擇了黑,只有月亮還在遲疑。

 

12

你我走在回程,與回不去的影子告別,與改變容貌的風景敘

說過往,沿途電線桿排比如同許多一行詩,陪著你我遠離而

消逝。最後佚名的站牌則是,則是這條道路永遠的守候。

 

13

你我用筆墨各寫一個最有意味的字:「獨」和「深」。我把

字遞給燈,燈把字遞給窗;你把字交給火,火把字交給煙。

然後,分別被時間和空間盜走,再也尋不回。

 

14

你我捨棄一個完整的故事後,再想重新敘寫時,已變成一篇

破碎的散文。感情是沒有脈絡的,最適合寫成詩,只要有了

像葉子的形式,就等著隨風飄落,讓蝴蝶模仿,模仿吊刑的

姿勢。

 

15

你我晨起,將未眠的夢摺疊,打包在一個旅行箱裡。將風中

的颯颯聲貼於浴室的鏡子,梳理出你我同一個方向的髮型。

像旅館庭院中的一棵樹,樹影倒在你我的臉上。

 

16

你我被夜色侵襲,被不同的語言占領。嘴唇,像是唱歌的花

朵,只是,開在焦土上,把昆蟲的亡魂唱出來。你的髮叢裡

猶有生靈,棄置的鞋底仍壓著一張泛黃的相片。我在相片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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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杜 松

    我怎麼也想不起你是如何瘦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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